2007年7月30日 星期一

貴人

很久沒有星期六出門上班了。

逛完菜市場,吃完早餐,啃完蘋果日報,九點一到,哀怨地披上工作袍,走出辦公室看病人。說正式一點是查房,簡單說就是聊天。我很喜歡跟病人聊天,聊身體狀況,聊洗腎辛酸,聊買菜煮菜心得,聊生活中是是非非。這些阿伯阿桑阿公阿嬤,都是我的老師,他們在生活上的智慧,遠遠超過我。


今天,跟第一床就聊了將近半個小時。這位年紀只大我幾歲的小姐,已經洗腎洗十多年了。以前初出茅廬時,最怕這種資歷深的病人,他們一眼就能看出醫生是不是菜鳥。但從這些病人身上,往往可以學到書本上沒有的知識,他們長長的病史,長長的心情轉折,總能讓我得到許多啟發。

她之前都在台中洗腎,十多年如一日。我們聊她前一個醫師對洗腎的態度和堅持,聊十多年來她曾經經歷幾次危險狀況,也聊十多年來洗腎的蓬勃發展。聊著聊著,她突然說,其實要來我們診所前,為了心安,她曾經問卜過。算命的老師告訴她,新的診所很好,有貴人,要她盡管放心去。

不甘不願的星期六上班日,聽到這一番"貴人說",心情大好,工作更賣力。期許自己,和所有的工作夥伴,能真正成為病人的貴人。

2007年7月25日 星期三

小蘋果的第一次

小弟夫妻上星期六日有事上台北,小蘋果指名要到台中跟元元和翰翰哥哥玩,還說要跟翰翰哥哥一起睡覺,小弟問我,小蘋果可以一個人到台中住兩天嗎?這有什麼困難的,反正照顧兩兄弟跟三兄弟差不了太多。

反倒是小蘋果的阿公很緊張,他腦海中不停沙盤推演,如果小蘋果從一下高鐵就反悔,哭著找爸爸找媽媽,到時候怎麼辦?萬一晚上睡覺時,他想念起爸媽,又要怎麼辦?一聽就知道是只會弄孫,沒帶過孫子的阿公。小蘋果的第一次,也是阿公阿嬤的第一次。


星期五晚上,小蘋果果真反悔了。本來說在我們家睡覺,一看到阿公阿嬤要回家,馬上改口說想睡阿公阿嬤家。聽阿嬤說,搞到晚上十一點多才睡覺,擔心他掉到床下,阿嬤一整晚都沒睡好。唉,連阿嬤也忘記怎麼帶小孩了。

星期六中午,由我接手,應該說由兩兄弟接手。

開著冷氣,滿滿玩具的遊戲室,對小孩而言,就是天堂。 吃完點心,小蘋果的眼神開始迷濛,睡午覺的時間到了。 晚上,阿公阿嬤來我們家吃飯。阿嬤忙著打Wii,沒空理小蘋果,阿公看不下去,只好自己拿起湯匙餵飯。小蘋果也大大方方坐在阿公的腳上,撒起嬌來。小蘋果坐的這個位置,弟弟和我應該都沒坐過吧?
半哄半騙,小蘋果總算答應留在我們家睡覺。

跟哥哥一起畫圖。 三兄弟太high了,放卡通讓他們安靜一下。 九點一到,老公和元元,我跟翰翰和小蘋果,兵分兩路,上床睡覺。小蘋果不哭不鬧,很認份的,一較睡到早上七點多。

星期天一早,帶著三兄弟到科博館逛大街。我們家兩兄弟太常來,有點麻木,而小蘋果像劉姥姥進大觀園,看什麼都有趣。

這個玻璃橋在大洋洲館,以前沒有。透過透明玻璃,可以看到腳下投影的海底世界,走在上面,還腳底發軟,真有海中搖晃的感覺。 Saturn的展館。 像在外太空一樣。 最後,以科博館麥當勞的兒童餐和小玩具作結尾。對三兄弟而言,這一上午,真是充實又快樂。好希望我們家兩兄弟快快長大,大到可以獨自參加館內的導覽解說,這樣,我就可以好整以暇的坐在麥當勞裡,看書喝咖啡。

綜觀小蘋果這兩天的表現,可圈可點。他神奇的認字能力,更嚇到元元和我這個一向放牛吃草的媽媽。這幾天,我趕快找出家裡的字卡,準備開始盡一點做媽媽的責任了。

2007年7月18日 星期三

兩兄弟的週末

回來台灣,不到十天,兩兄弟馬上就被送去讀書了,沒辦法,這是雙薪家庭小孩的宿命。兩兄弟每天早上七點半跟著大人出門,傍晚將近五點半回家,吃飯,做功課,洗澡,小玩一會兒,一下子八點半到,該上床睡覺了。他們在家裡可以自由運用的時間,不到三個小時。也難怪每到週末,問兩兄弟要不要出門玩?他們都寧願留在家裡玩玩具。

其實,老公跟我更不愛出門,尤其搬到新家後,躺在大大的美式沙發上,看書看雲,舒服極了。看累了,打兩盤Wii做做運動,流流汗沖沖澡,不用出門,也有度假悠哉感受。放慢步伐生活,時間彷彿拉長許多,兩天的周末,過起來,感覺像三四天的小假期。

星期天下午,因為早上的一場雨,涼爽許多,兩兄弟興致勃勃說要到綠園道騎腳踏車。

這一段園道,被建設公司認養,整理得不錯,木板道兩旁種滿小葉欖仁。走在茂密的樹蔭下,即使盛夏,也很舒暢。 同心協力兩兄弟。 休息一下,喝口水。 兩兄弟很喜歡爬這塊石頭,不知道這樣算不算破壞公物?市民廣場這一塊綠地,和園道這條綠帶,讓我們更能享受"慢活"的生活。 暴風雨前的寧靜。 吵架了。 誰贏誰輸,一看便知。 簡簡單單散步一小時,就回家洗手作羹湯。晚上爸爸媽媽來家裡吃飯,蒸條魚,兩樣青菜,配上爸媽帶來的半隻烤鴨,蟹肉羹,還有最解暑的台灣啤酒,一起閒聊家常八卦。這種平凡生活的幸福,難以形容。在同一個時刻,我是媽媽,是妻子,也是受盡寵愛的女兒。

2007年7月14日 星期六

家的力量

弟弟和我雖然已經三十好幾了,爸媽還是常常為我們操心。小弟在醫院浮浮沉沉許久,一直升不上主治醫師,最擔心的不是小弟自己,是爸爸。偶爾聊起他們一家,爸爸會用憂心的語氣問我 :不知道他們錢夠不夠用?


小弟這番南下,一則太遠鞭長莫及,二則蘋果媽快生了,爸媽心中的焦慮可想而知。上星期大家親自南下看了一下,蘋果一家租屋環境不甚理想,小弟想買的房子不管價錢或週遭環境,都跟我們想像的有落差,我想,爸媽心上的石頭,一定更重了。

雖然居住環境不盡理想,未來的路不甚明朗,蘋果爸倒是一貫樂觀,信心十足。蘋果媽臉上不見絲毫憂慮,即將生老二的她神采煥發,臉上滿滿是媽媽的勇氣。小蘋果更不用說了,跟著啥米攏不驚的爸媽,他完全感受不到,這次遷移是他們家歷史上的重要轉捩點。看著他們家三口一派輕鬆模樣,我們這些旁觀者的憂心,反而顯得多餘了。

印象中,小時候家裡的經濟狀況並不好。爸媽辛苦工作,白手起家,這一切我們都看在眼裡。爸媽節儉,我們也不敢揮霍。大弟的同學看他一身窮酸模樣,沒有人相信他是醫生的小孩。我們從來沒有固定零用錢,每次要拿錢,媽媽都讓我們自己去金庫拿。站在一疊鈔票前,好想多拿幾張,最後還是決定拿一張的猶豫心情,我到現在都還記得。

因為體會過白手起家的苦,怕我們吃同樣的苦,爸媽常會用建議性的口吻,希望我們不要重蹈覆轍。偏偏成長這一路,沒有親身跌跌撞撞過,就無法領略箇中滋味。弟弟和我,常常不聽老人言,惹得爸媽在一旁心驚膽跳。而我們之所以會肆無忌憚的選擇自己想走的路,也是因為心中深知,不管遇到什麼困難,永遠有一個最堅實的避風港在等我們。

其實,爸媽給我們最珍貴的資產,不是金錢,不是任何有形的物質,是他們透過身教傳達的人生觀和價值觀。而我們全家五口,從小時候跟伯父共住,擠在一個房間睡覺,到現在,三個小孩各自成家立業,爸媽卸下經濟重擔,得以從心所欲,原生家庭一路成長的歷史和回憶,更是爸媽留給我們最有價值的財富。 老公和我結婚將近十年,這十年中,我們很努力的建立屬於我們自己的家庭。很幸運的,我在35歲的時候,開始擁有人生第一間房子,一個住起來很舒服的家,一個夢想中的廚房。雖然,我同時擁有一屁股的貸款。償還貸款的緩慢過程中,我可以感覺到,屬於老公和我還有兩兄弟的家的歷史,正在醞釀成型。常常在靜夜,他們父子三人都睡著後,我會起身在家裡東摸摸西摸摸,有時就只是靜靜注視這房子的一切,從餐桌上的燈到沙發,從電視櫃到佈滿玩具一團混亂的客廳桌,靜靜的感覺家的力量。 比起小弟一家,老公和我幸運多了。大學畢業後,我們一路在台中或是台中附近工作,不用花力氣探索適應陌生城市。公婆爸媽,還隨時可以給我們堅強的後援。第一眼看到小弟在台南租的房子時,我有點心疼。不過,想想爸媽,想想老公和我,我們都是這樣走過來的。一路攜手克服困難,一路共嚐酸甜苦辣,這才是一個家最珍貴的財產。

2007年7月9日 星期一

阿霞飯店

小蘋果一家從台北搬到台南一個星期了,沒能幫上忙的我們,趕緊南下探望他們。

蘋果爸信心滿滿,蘋果媽笑意盈盈,小蘋果活力十足,看來,只要一家人在一起,同心協力,不管到哪裡,都可以過得很快樂。 這麼遠一趟來到台南,名聞遐邇的阿霞飯店,怎可錯過呢?

出發之前,金主早已經打聽好要叫那幾道菜。第一道冷盤,就博得眾人好評。捲仔,花枝,魯大腸頭豬心…不是大菜,卻是道道地地傳統南部口味。我們家是南部人,我們從小吃嘉義義竹捲仔長大,南部口味的捲仔都用豬網紗包,不用豆皮,配上濃濃蒜頭味,吃起來香滑十足。 第二道魚翅雞湯,也很香。不過,不是我愛的辦桌魚翅雜燴湯。 第三道五柳枝,眾人又一陣稱道。這完全是我們小時候,爸爸最拿手的口味。酸酸甜甜的淋醬,不管配什麼魚都好吃。吃到這裡,我們已經飽到不行了。 最後一道阿霞飯店的招牌菜---紅蟳米糕。 肚子雖然撐,看到這碗甜湯,每個人又忍不住喝兩碗。 這一餐價錢不便宜,但,卻是許久未曾嚐到的道地家鄉味。這口味,大概只有在濁水溪以南才吃得到。

小蘋果說:諸位親友,來台南,記得找我們喔。

2007年7月4日 星期三

同學會

星期六晚上,我的好姐妹從台北回台中,許久沒見到她,趕緊約她一起吃飯。


以前,我們一星期總會見面一次,逛街吃飯之外,順便吐吐苦水,倒倒心中垃圾。自從她隨老公的腳步北上定居,我到美國一年,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。

醫界有很多女強人,可是也有很多像我們這種開口閉口都是老公小孩,對吃喝玩樂訊息敏感度勝過醫學新知,一心希望可以不用上班,卻又不得不投入職場的女醫師。以前,上班上煩了,上累了,我們就相約到新光三越吃阿官火鍋,邊吃邊聊。一頓小火鍋吃下來,肚子飽了,罵老公也罵夠了,然後上樓好好shopping一番。不用去墾丁看海,也不用到花蓮台東看山,離開新光三越時,就好像度了個小假,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。

這次,我們約在SOGO的阿官火鍋。我到的時候才發現,同學的老公也來了,她老公還找了另一個同學,本來的罵老公聚會,當下變成同學會。

SOGO的美食街在15樓,風景不錯。 這一年,我最想念阿官火鍋了。再精緻再高貴的食材,都比不上現煮現吃,熱騰騰的小火鍋來得暢快。不用上班,不用帶小孩,美食街裏忙裡偷閒的氛圍,更讓阿官火鍋變成我們兩個準中年女子的秘密花園。 算一算,畢業十多年了。大家紛紛聊起同學近況,我印象中青澀的少年,現在,有的在醫院當主任,有的開診所賺大錢,也有像我這樣不上不下,為了生活忙碌奔波。很微妙的,以前不熟的同學,現在聊起來,反而變熱絡親切了。也許,這十多年社會歷練,把我們變世故圓滑,也或許,相聚這一刻,我們都變回當初那個青春無敵充滿夢想的自己。

除了工作,談天的話題還夾雜著小孩瑣事。一說到各自的小孩,我才意識到,我們都老了。縱使一臉娃娃臉,同學發福的肚圍,掩蓋不了將近中年的事實。這樣也好,我們的人生已經奮鬥完前半場,就剩下半場了。